□本報記者 孟蔚紅/文 圖/蔣藍 張駿在香港定居了20餘年,儲存王亥回到了故鄉成都。在他不動一柱一梁的理念指導下,成都三座曾經破爛不堪的百年老院得以重生,為成都人留下了一段寶貴的歷史記憶。人物名片王亥,藝術家,設計師。上世紀80年代傷痕美術代表人物之一,1982年畢業于四川美術學院。1987年移居香港從事文化、藝術活動,涉足空間設計領域。1989年獲香港當代藝術雙年展獎。1996年獲美國政府新聞處國際訪問者計劃獎。曾任香港電台、鳳凰衛視嘉賓主持。1998年創始“四川菜大平伙”私房菜。曾接受《時代》周刊、《財富雜誌》、《遠東經濟評論》、英國BBC電視頻道、美國國家地理頻道、紐約《風味》雜誌等專訪。王亥出生在成都市暑襪街郵政總局那條街上,在華興街長大,稍長大,騎個自行車經常跑遍全城。到他走的時候,東門大橋外都還是一片田野,城里房子一般最高就到六層。王亥聽說蜀都大廈里裝了全城唯一一個自動扶手電梯,還沒來得及去洋盤,就去了香港。結果一到香港,王亥一看到自動扶梯就傻了眼,在一旁琢磨了半天,到底應該走上去還是跳上去,最後他選擇了跳上去,然後摔了個跟鬥。這一年是1987年,王亥離開故鄉成都去了香港。2012年,王亥和夫人結束在香港的生活,返回成都安居。2014年2月18日,王亥坐在自己親手設計打造的崇德故里接受記者採訪,有一句他曾寫過的話也許最能代表他此時心情:“因善惡好惡,而用心盡力。一個城市正在回家的路上。”尊重歷史的城市是最好的城市從出生到現在,王亥從來沒有離開過城市,不僅沒有離開,而且一直幾乎就生活在城市的最中心,關於城市生活,他有著豐富的經驗和獨特的感悟。從1987年離開成都,定居香港、游遍世界主要城市,巴黎、紐約、倫敦、東京、台北、首爾等,包括他所居住的香港,都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王亥喜歡有歷史的城市,然後這個歷史又在這個城市被充分尊重。王亥說,每一個城市之所以形成現在的格局、現在的面貌,是有它的理由的,這些理由也是一個城市不同于另外一個城市的理由。當然,城市要發展,社會要進步,而開發新區,保留老城區,世界上那些所謂的最繁華最現代化的城市無一不是這樣做的。以自己最熟悉的香港為例,王亥住在香港最中心的中環荷里活道,這裡的格局從建成就沒有改變過,最窄的地方甚至只有幾米寬。王亥說,大家對所謂的現代化的理解,以為就是高樓大廈,其實目光太短淺了。現在看來,那些發展慢點,保留了很多老城區、歷史遺跡的城市反而好了,因為這些是價值連城的資產。在王亥看來,成都這座有著三千年建城史的歷史古都,有厚重的文化歷史積澱,他為此驕傲,要為之作出貢獻,這是他20多年後又回到故鄉的動力之一。身在香港,“鄉愁”兩字難釋鄉愁2012年王亥結束了在香港的工作,和夫人王小瓊一起回到成都。這個決定,在很多人的眼裡,很不可思議。因為王亥除了藝術家這個身份,個性也非常活躍,擅長交友,思想開放,在香港20多年,除了藝術創作和經營,已參與到很多公共活動中,在香港頗有影響。他是《鏘鏘三人行》開創時的嘉賓主持,做了一年,還在電台做一個普通話的清談節目,促成了普通話頻道的建立。他們夫婦一起經營的私房菜“大平伙”在香港很受歡迎,可以說他們已經非常香港化了。但王亥說,骨子裡我還不是香港人。王亥在香港時,周圍的人基本都是戰後出生的一代,成長背景和王亥千差萬別。平時在一起討論公共話題沒問題,甚至很熱烈,但一進入私人話題,就能感覺出明顯的差異,這時他們在一起講英語,講粵語,能感覺出他們那種語言的優越感。王亥說,表面看來我已進入主流社會,甚至對方也接納承認你,但我自己知道不是。回到成都,去白夜或小酒館,一撥一撥人,王亥能認識的不多了,他們擺的龍門陣,王亥也聽不懂,參與不進去。王亥說,三四十歲的時候不覺得,到了五十歲才覺得是“咋咋哇哇”(成都話,瑣碎的意思)的事情構成了你和周圍人的共同體。這種感觸,不是簡簡單單的“鄉愁”二字可以解釋的。命中注定,做崇德里的守護者回到成都,要和這個已經陌生的城市對接,在情感上,應該說並不困難,一些老朋友,何多苓、劉家琨、朱成、張駿、李繼祥等,都在成都,新朋友也認識了不少,鄉音未改的王亥甚至能講現在好多成都人都不知道的土話,順溜得像從來沒有離開一樣。讓王亥苦惱的,是和這個城市在地理上的對接。為了買房子,王亥跑遍了成都的東西南北,很多的區域、很多的路,他都不認識了,有的房子很迷你倉錯,但他總覺得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。最終,王亥在毗鄰東大街的一條小街上找到了一個樓盤。在王亥看來,這個區域是他從小生活成長的地方,也沒有特別大的格局上的改變,而且樓盤在小街上,路窄,汽車速度起不來,鬧中取靜,很像他在香港中環的家。買了房不久,王亥碰到了崇德里改造的項目,這個地方和他的房子一步之遙。王亥說,我就想是命中注定,我就該是崇德里這個地方的守護者。讓歷史文化和現代理念融合追溯崇德里不到百年的歷史,王亥說,崇德里與這座城市有情有義過。當這段歷史交到現代人手中,剩下的,是三個殘破不堪的院落,說搖搖欲墜可能有些誇張,但都算得上是危房。政府下決心對這個區域進行改造,覺得這裡面積不大不小,做個餐廳給區域配套或許比較合適,於是找到了成都某餐飲集團的杜兵,而杜兵找到了王亥。王亥一走進這裡,立刻被迷住,幾乎毫不費力,他就捕捉到了這個地方的價值,迅速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它的未來,這個未來,讓他無比亢奮。王亥對杜兵說,改造這個地方,我當仁不讓。在和政府有關部門開現場會的時候,王亥從設計形態、服務形態、產業形態、文化形態等一通宣講,大家聽了很感動,但想不出來,“一個最成都又最國際的崇德里”是什麼樣子。王亥說,他要盡最大限度保證他接手崇德里的時候是什麼樣子,完成的時候也是什麼樣子,不會動原有建築的一柱一梁。大家覺得這完全是天方夜譚,因為那些建築已破爛到不可想象。王亥說,這個想法,是我20多年在外生活的經驗告訴我的,叫loft概念,上世紀60年代起,很多城市隨著產業轉型換代,一些舊產業舊廠房被廢棄,這些空間被再利用設計,功能轉換,成為藝術家工作室、畫廊、精品酒店、創意餐飲等重要場所。雖然形態千變萬化,但總體原則是必須保留原有結構和材料。空間的最大趣味和魅力是它的偶然性,順著既成的路子走就好了,何必生造一個東西。按王亥的想法做,不僅工期長,投入也會增加一倍。當然他也理解,打造崇德里不能只是找感覺,此地毗鄰東大街金融區和春熙路商區,將帶來大量優質消費人群,地處中心的百年老院,一定是塊無價之寶,回報會是驚人的。這種格局很像他在香港的荷里活道之于中環。縱觀全世界的城市的中心區,也幾乎是這樣的模式。作為設計者和經營者,要做的就是保證這個地方設計、服務、產業、文化等形態上的完善和平衡。最好的裝飾是時間,是歷史當然,每個設計師的理解千差萬別,尤其是設計。在王亥看來,這個房子本身已具有很強的審美性,比如爛牆,比如每根梁、每根柱,已很具審美性,還有被改做酒店的一幢90年代的教工宿舍,被老居民樓包圍,最近相距不過一米,視線望出去全是對面陽台晾曬的衣服。這些最開始被認為是做酒店不可逾越的障礙,但王亥說,這種差異性也是一種審美。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的審美,覺得他有毛病。比如,三個老院子,不到萬不得已,不拆一磚一瓦,尤其是柱子,更是王亥的命根子,不准動,要動只把柱、梁、榫頭腐爛壞損的部分去掉,嵌進一塊新木頭恢複功能。有的地方的梁實在不行了,才加根新梁。每個人都勸他,把這些新的部分漆了,再做舊嘛。王亥堅決不做,做了就說不清楚了,現在你看,這些新的舊的,歷史交代得清清楚楚,多美。一切都要讓位給歷史。對歷史痕跡的迷戀,王亥幾乎不可理喻。在王亥眼裡,歷史是很容易被抹掉的,是唯一性的,一旦消失,將永遠不會存在。他說,很多人設計有個誤區,總覺得要做很多花樣、很多修飾才是設計,其實最好的設計是看不出設計,再好的裝飾也比不過時間,比不過歷史,哪怕是30年曆史,也是歷史,能留下一定留下,難弄就用大腦、用智慧解決。從接手這個項目到完成,王亥的時間全部泡在了工地上,解決大大小小不斷出現的問題和狀況,和工人交流、吵架、鬥爭,那個痛苦的過程,回想起來,王亥感到不堪回首。現在的崇德里,實現了傳統和現代的完美結合。王亥說,他很幸運,相關政府部門從上到下都很支持這個項目,他們看到了他的努力和用心。回過頭看王亥最初說的那句“當仁不讓”,崇德里的再生,沒有王亥的回歸,沒有他20多年香港生活帶來的國際化的視野和經驗,沒有他對家鄉歷史的尊重,沒有他對成長記憶的懷念,甚至沒有他對完美的執著追求,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。王亥說,這段歷史交到我的手里,不努力就是敗家子。崇德里是一個小小的範本,至少讓大家看到,比起推倒重來,還有別的路可走。完成崇德里,王亥覺得,這也算是他作為遊子,了卻的一份鄉愁。這裡,是一座城市的回家路,也是他自己的回家路。self storage
- Feb 26 Wed 2014 11:40
王亥:為城市尋找回家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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